2016年10月25日 星期二

我的她是活鎧甲 - 第四章「麻油熊雜」

(圖片截自於網路)




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村落警備隊在我附近忙進忙出,而村中最好的治療師正在審視那名一開始被打趴在地上的警衛,看他雖然痛苦,但還能因為回復痛而中氣十足的哀號著,想來是沒有甚麼生命危險。

妮娜跟灰灰坐在我右側,兩個人被酒館的親切大姊攬在一起,臉上滿是哭花的淚痕。

讓他們擔心了呢。








「你醒了。」負責治療我的女性治療師微笑著。「辛苦你了,你的英勇舉動非常高尚。」

我...沒有這麼英勇...只是因為妮娜跟灰灰在場罷了...

這句話我識相的沒說出來,只是笨拙的點點頭。







我的胸骨內側跟腹部因為恢復術的關係隱隱作痛,兩隻手掌熱辣辣的有點紅腫。

「你的手沾到了那罐辣椒醬,這要是用恢復術的話會非常痛的,所以我建議你還是泡泡冰水就好了。」治療師解釋著。「塗點藥,估計再幾個小時就會自然消腫了。」

我再次點點頭,然後被空氣中飄來的一股奇怪香味吸引了過去。

這味道有點像是......用動物的肉所熬製的湯,混雜著芝麻油的味道。







「有、有其他人受傷嗎?大家還好嗎?」胸口中一股難熬的窒悶讓我說話有點吃力。「......這又是甚麼味道?在煮些甚麼嗎?」

「大家都還好,警備隊的安東跟威爾受傷比較嚴重,有骨折,可能要休養幾天。」治療師大姊一邊把我的上半身從床上扶起,一邊檢查著我的胸膛。「另外種番茄的奧蘿拉大嬸在逃難的時候重摔了一跤,最後就是你了。」

那就好,大家都還活著。我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在你跟赤種對戰的前幾分鐘,村落南邊也出現了兩支長牙豬,村落警備隊的主力都跑過去支援那邊了...所以來到這裡的時間遲了......真是不好意思。」治療師大姊有點愧疚的說。

「沒什麼,大家都沒事就好。」我釋然了些。

「至於這個味道,嗯。」治療師大姊搔搔自己的左臉。「大夥正在煮那隻熊呢。」








我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煮熊?」我的臉應該看起來頗呆。

「對啊,那隻赤種將近一噸重呢。毛皮、骨頭、爪都是稀有且上好的材料,比較能保存的肉跟脂肪都已經被燻製或冷藏處理了,所以他們正在煮的是熊雜湯,很香對吧。」

「是很香沒錯啦。」我望向市場的正中央,那裏有著大大小小的水盆,但已經沒有巨熊的絲毫蹤影了。

「可以拿來販售的地方正被商會的商人計算著,到時候會用配給的方式安排給在這起襲擊事件之中蒙受損失的店鋪,以及獎勵協助防禦的警備隊跟平民。」

治療師大姊對我笑了笑。

「你的那一份應該不小喔。」

雖然我並不是為了這個才挺身而出對抗巨熊的,但是要是能拿到一大份的肉的話,對我跟對弟妹來說都是件好事。





然後我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對、對了,究竟......是誰救了我?」我有點茫然。「不是我,打倒弧月巨熊的並不是我。」

「喔,那個啊......」治療師大姊回答。「那位是『城堡』的新居民...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所以並沒有看到她。」

「來自城堡的?」

「嗯,所以會這麼強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呢,城堡之中果然臥虎藏龍啊。」治療師見我狀況不錯,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離去。

而我則是一頭霧水的,一邊哄著弟妹,一邊來到了市場的中間。








「城堡」是距離村落約莫半天路程遠的一個古堡。

掌管那裏的並不是甚麼貴族,而是一名據說已活了一萬歲的吸血鬼領主。

城堡之中有著哥布林、石像鬼、不死族、巨魔等等,即使是月裔之中都屬於被畏懼排斥的一族。

但吸血鬼領主統領並保護了他們,安撫了他們毀壞的衝動、提供給他們食物與法力,並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教導他們與其他族群和平共處的方法。

村落的長者跟城堡的領主訂立盟約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們提供給城堡糧食與器皿,而城堡則是提供給我們一些在城堡之中生產的魔法道具。

像是學校的客座教授,死靈法師溫斯恩就是來自「城堡」的居民之一。我們用糧食作為貨幣,交換了他的魔法與實戰教學。

雖然村落與城堡的關係十分融洽,但是畢竟生活的環境不同,以日裔為主的村落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以夜裔為主的城堡,在夜晚才是他們活動的時間,所以我們基本上不太會有積極的交流或合作。

溫斯恩老師也說過,他也是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克服自己看到太陽就想睡覺的習慣。








市場中間,好幾口巨大的鐵鍋正在沸騰著,兩百人份以上的熱湯正在裡面歡騰的翻滾。

大片大片的肉正在被臨時搭建起的燻肉架燻製著,這些燻肉到時候會被運到更大的城鎮之中,作為高等級的肉品被高價販售。

帶著一點點淡紅色的熊骨正被肉販大叔仔細地刷洗著,這些堅固又輕便的骨頭,到時候也都會變成一線冒險者的裝備素材,做成盔甲或是短匕吧。

唯一一個還能讓我認出「牠」的部位,是他那被清洗乾淨,但因為熱湯的關係而有些掉毛的巨大頭顱。

那顆巨大的頭顱此時正穩穩地被擺在以『轟絕』辣椒醬聞名的老闆面前。他似乎正在跟村落的領導們爭論著甚麼。








我的出現讓正忙活著烹飪跟修復損害的村民們稍微歡呼了一下,我有點尷尬的笑了笑。跟弟妹坐在一旁。

過了不久,弟妹跟我都拿到了一碗熱騰騰的熊雜湯,因為辣椒醬的關係,現在的我還不能用手捧著碗,所以我讓妮娜幫我捧著,而我則是湊近了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開始竄入鼻腔的是芝麻油的芬芳,為了消除熊肉與內臟特有的腥羶味,似乎有用相當多的洋蔥、蒜跟烈酒醃製了一會。

湯的基底用了大量的蔬菜熬製,被豪邁的切開的紅蘿蔔跟白蘿蔔在碗裡裡載浮載沉。而清洗乾淨的熊腸、熊腰子等等的內臟被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小塊,靜靜地待在碗底。

麻油熊雜湯。這是我第一次享用赤種所做成的料理。








入口之後,腰子獨有的爽脆感在舌尖迸發著,伴隨著滲入其中的芝麻油與高湯,熱呼呼的口感讓人欲罷不能。

熊腸因為厚度較一般常見的豬腸更厚,所以在烹煮時是被切得比麵條更細的細絲下去熬煮的,彈力十足的口感在舌尖綻放著,越咀嚼越讓人欣喜。

湯與內臟獨有的滋養感瀰漫在我的喉嚨與體內,我的肚腹感覺到一股安詳的溫暖,就在此時,賣水果的大叔遞來一杯冰鎮的蘋果汁,我用吸管大大的吸了一口。

冰涼酸甜的蘋果汁帶了一些蜂蜜的香,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吐了一口大氣。

「真好吃!」妮娜雙眼放光,代替我做出了感想。

「都是因為布倫,我們大家才能在這裡和樂融融的吃著好吃的東西呢。」賣藥草的大嬸衷心地說。








不過我心中很清楚,大家能安然無恙,並不是因為我。

是那一具華麗且堅固的,女性鎧甲。









在離開市場之前,我跟弟妹都足足吃了兩大碗麻油熊雜,熱心的市場大嬸們還讓我打包了一鍋回家,作為謝禮還送了一大堆我根本沒辦法推辭的水果。

同時,作為協防市場的獎勵,村長從原本要運至城鎮之中販賣的熊肉中直接切下了二十公斤重的熊肉給我。

就這樣,我跟弟妹揹著、拎著一大堆沉甸甸的肉、湯跟水果,回到了家中。








庫庫已經回到家裡了,他似乎已經從附近的大人口中知道市場發生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必費心告訴他為什麼弟妹跟我會這麼晚回來,以及身上大包小包食物的來源。

「我原本想過去市場的,但是我聽說哥哥跟弟妹都沒有事情,只是需要躺一下而已,我就沒過去了。」庫庫的眼鏡反射著燈光,跟平時一樣冷冷地說。「大家都還好吧?」









我沒說甚麼,只是緊緊的攬了攬庫庫,平時有點排斥親密舉動的二弟難得的沒有推開我。

「大夥沒事,來吧,你應該也餓了,這裡有一鍋熊雜湯......」我慢慢地放下自己與弟妹身上的食物,跟著弟妹們將食物放到陰涼的儲藏室去。









晚餐只有庫庫一個人靜靜地喝著湯,妮娜跟灰灰因為累了,所以提前睡了,而我則是把熱辣腫痛的雙手泡在冰水之中

庫庫慢慢地喝,我也慢慢地泡。

泡得久了,手的刺痛感沒這麼重,於是我就起身到廚房,從領到的肉中切了一些脂肪比較多的地方,做起肉醬來。









「哥哥,在做甚麼?」庫庫把喝完的碗拿進了水槽。

「手沒這麼痛了,幫你們做一點南瓜肉醬,明天都拿一些到學校去分吧。」

學校的午餐是不會有肉的,雖然不會讓孩子們餓著,但最常見的也就是雜糧麵包配上一些蒸芋頭或烤馬鈴薯,最多佐上一些新鮮的蔬菜棒。

要是有味道厚重的肉醬可以沾著配,大家應該都會很高興的吧?我一邊切著肉塊跟南瓜,一邊想著。









想著想著,突然,我的背後傳來了一個小小的衝擊。

庫庫突然抱著我,這讓我有點嚇到,庫庫平時並不會主動抱著我,應該說是他甚至有點小大人似的排斥這件事情。








「庫庫,怎麼了嗎?」我放下手上的菜刀,輕輕地說。

庫庫沒有回話,只是微微顫抖著。

我能聽到他小小聲的啜泣聲。








「庫庫,對不起。」我知道我讓庫庫擔心了。

「......不要道歉。」庫庫略帶鼻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把頭高高仰起,窗外閃爍的星空一片模糊。














1 則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