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她是活鎧甲 - 第十三章「雞與牛」

（感謝蘋果日報）




雖然我很想把心力都用在查明蘿絲老師為何無法言語的病症之上，但事情卻一波接著一波來。

在與溫斯恩老師和那奇妙的銀髮小男孩會面之後，不過才一個禮拜的時間，村莊卻已經遭受第三次的野獸襲擊了，雖然並非像那一次赤種入侵如此驚險，但也絕不是可以等閒視之的事態。

第一次是約莫十來隻的土野鬥雞，第二次是五隻長牙豬，而這次則是三頭怒氣沖沖的巨角牛，可說是一次比一次驚險。








巨角牛的體型比弧月熊更大，皮粗肉厚，雖然因為智力不高、攻擊模式單純而不被視為強敵，但一次三頭依然是極難對付。

原先對付巨角牛的手法是用火把跟長槍將其包圍，進而擊殺或驅逐，但此時一次攻進三頭，包圍了一頭，那被包圍的便會高聲鳴叫，此時另外兩頭見同伴有難便會衝來救援，警備隊試了幾次，都沒能取得甚麼大功，只見巨角牛身上厚皮插了弓矢隊射出的十來隻箭矢，卻依然橫衝直撞，絲毫不見衰弱。

在前兩次攻擊之中，土野鬥雞的羽翼雖然厚實，但卻擋不了弓矢隊的強力射擊，長牙豬雖然也長有硬皮，但弓矢隊一換上有麻醉效果的箭矢，便也著了道，只能在睡夢中死去。

但這次就不一樣了，長牙豬再怎麼大隻，充其量就是兩三百公斤，但巨角牛卻能輕而易舉地長到一兩噸重，這一小一大，硬皮的厚度便差了一倍有餘，麻醉箭矢很難真的刺到巨角牛的血肉之中。

而且長牙豬平時吃的東西是掘土而來的塊莖塊根，巨角牛卻主食百草，體內自然對這些毒素產生抗體，要真讓他們麻醉躺平，只怕一時三刻難以辦到。








「臭牛！麻煩的東西！」警備隊長手持長槍，指揮著槍陣，與三頭牛形成對峙的局面。三頭巨角牛見槍陣的槍尖銳利，只氣噗噗的用前足掘著地板，鼻子不住地哼出白氣，卻也不敢妄自進攻。

這次動物入侵處理起來費事，東面警備隊也不敢從另外三面調太多人馬，畢竟最近入侵實在太頻繁，要是調派人馬的過程中又出現第二起入侵事件，很有可能像上次赤種事件一樣、導致野獸長驅直入，直接跑到村內傷人。

不過所幸這次入侵時間是大白天，許多在訓練校自主訓練的學生得知消息之後，趕緊從校園趕往村落協助，即便學藝不精，但拿著長槍組成槍陣還是可以的，只見參戰者越來越多，有些原本不敢下場的成年村民也壯了膽子加進戰陣，一望過去竟然已超過百人之眾。

但即使如此，也只是能把村莊守得密不透風，真要他們衝向前去刺殺力大無窮的巨角牛，大家心裡也還是帶著七分恐懼，看來這重責大任最終還是要落在不過三十餘人的村莊警備隊上。







我也拿了一把長槍，站在戰陣之中。

巨角牛性格火爆，見到戰陣越來越壯大，居然絲毫不露懼色，眼底冒出血絲，頭頂的巨角尖端閃亮，其威脅性遠比我們的槍尖更加巨大。

這是我第二次這麼近看著野獸，第一次當然是與赤種巨熊的激戰，那時捨生忘死，又一心想保護弟妹，根本無暇觀察野獸到底是有多麼令人害怕，但這次站在戰陣之中，可以聽到周遭的學生與村民緊張的吞嚥口水，這讓我也緊張了起來。

那重達兩噸的身軀要是真衝了過來，那可比重裝騎士的衝鋒還要強上好幾倍，那一對巨大的角只消輕輕戳刺，便可以輕鬆貫穿鐵製的厚盾。

狩旅團每天都要跟這樣的東西打交道嗎？我心中想起父母，手上的槍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咳咳、真是麻煩。」正當局面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陣輕咳聲從我們戰陣後方傳來，是溫斯恩老師到了。

作為不死生物的他不用呼吸，當然也不會咳嗽，這完全只是一個引起大家注意的方式。

「溫斯恩教授！」警備隊長喜形於色，作為城堡的一員，溫斯恩老師自然是有實力的人物，有他幫手，這三隻巨角牛便可手到擒來。

而我看到溫斯恩老師後方跟來的是柱著拐杖的哈維與幾個他的魔法師學徒同伴，看來溫斯恩老師是暫停了自己的課程趕來幫忙的。







「三隻巨角牛啊，嗯嗯、嗯嗯...強敵。」溫斯恩老師看了一眼狀況，用乾瘦的手指捻了捻鬍子，轉過頭去看向包含哈維在內的魔法學徒。

「這是個好機會，能與真正的敵人交手的機會，你負責右邊的那頭牛，我會拐住中間的牛，警備隊長，就請你帶隊，趁這個機會擊殺左邊的那頭吧。」

此時我已經從後方的防禦陣式中往前走，正好看到哈維與其他魔法學徒面面相覷，看的出來他們擔心自己沒能做好，壞了大事，要是導致有人受傷甚至死亡就不好了。

「不用擔心，束縛法術練過無數次了，你們六人一同施法，比我還要更厲害。」溫斯恩老師微笑著幫學徒打氣。

「而且你們不出手，我最多也只能對一頭牛下咒啊。」溫斯恩老師又捻了捻鬍子。

溫斯恩老師一這麼說，哈維跟同伴便下定了決心，只見哈維念了一小段咒文，他行動不便的右腳便微微浮起，讓自己能用雙手同時拿著拐杖，其他學徒也用類似的姿態拿著自己的法杖。

那拐杖就是哈維的法杖，哈維天資聰穎，平時施法的時候並不需要這種增幅法器，信手一揮便可以用出日常生活所需的法術，所以我也很少看他拿著法杖施法，可見這次他也是動了真格。







警備隊長隨即會意，下了幾個指令，便準備配合溫斯恩與魔法學徒。只見一連串的詠唱之後，中間的巨角牛四肢都被黑色的藤蔓纏繞；而右方的那一頭則是被六個學徒用不同的魔法合擊，有的跟溫斯恩老師一樣是黑色藤蔓纏住了牛的足踝，而有的則是白色發光的光圈束在膝蓋上，而後腿的部分則是隆起了數十公分的大土堆，巨角牛被束縛住、已經難以站立，此時地面又凹凹凸凸，更是難以平衡。

警備隊長一聲令下，九成的警備隊便圍上左邊那一頭巨角牛，避免牠前去救援，這個人數要徹底控制住一頭巨角牛是綽綽有餘的，不一會兒，三頭野獸便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警備隊長被這三頭牛搞得烏煙瘴氣，早已積了一肚子火，此時局勢大好，於是便衝上前去。









「我上了！」他大喝一聲後，朝著右方的巨角牛喉間便是一槍！


這一槍精準又凌厲，槍尖直接沒入巨角牛的喉嚨，警備隊長也不自滿，迅速收槍後便退了回來，只見巨角牛喉部一個碗大的傷口，不停地湧出鮮血、濺的滿地都是。

不一會兒牠便跪在地上，沒了氣息。

歡呼聲從後方的城牆與槍陣傳來，警備隊長視若罔聞，朝著溫斯恩老師正控制著的巨角牛比照辦理，四肢被縛的牠也只能乖乖被宰。而最後一頭則是被六名魔法學徒跟對付右邊的那一頭一樣施法絆住，死在警備隊的亂槍之下。







確定三頭牛都死透之後，大夥兒興高采烈的大聲歡呼，哈維也和他的同伴們互相慶賀，滿臉笑容的討論著剛剛施法的細節。村莊的商販拿著木桶跟屠刀，急急忙忙的出來替巨角牛放血，準備將這三塊以噸計數的大餐搬回村裡好好處理。

受到氣氛的感染，我也鬆了一大口氣，正當我打算把長槍還到警備所時，卻看到溫斯恩老師與警備隊長憂心忡忡地在討論著甚麼。

「......第三次了，從來沒有這麼頻繁過。」警備隊長皺著眉頭，用手指搔抓著自己的頭皮。「以往一個月來一次就已經算是相當稀奇的了。」

「嗯，森林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溫斯恩老師十指交碰，彷彿也在深思著甚麼。「我會跟堡主討論，盡快從城堡派出調查團來查明真相，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再辛苦一點。」

「別別、別這麼說，溫斯恩先生跟城堡的大家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了。」警備隊長頻頻點頭示意。







即使只聽到他們討論的尾段，我也大概能知道最近動物入侵越來越頻繁的狀況並非尋常，連城堡方面似乎也是一頭霧水，這對我們雙方來說無庸置疑是個威脅。

無論是對村莊、訓練校還是城堡來說，包圍著我們的諾大森林，其占幅實在太遼闊，以簡單的數字來對比的話，要是村莊加上訓練校和城堡的面積是一，那麼包圍著我們的森林便超過一千以上。

這樣巨大的森林之中究竟潛伏著多少威脅、多少為人所不知的可怕怪物，沒有人說得準。而這也是即使幾乎所有人類都想要吃肉，但我們還是只能半被迫的茹素的主要原因。

比起為了吃肉而送命，我們更傾向於安安全全的吃些青菜跟豆子。








而除了不定時回到村莊的狩旅團會提供肉類之外，大夥能不能偶爾吃上些肉，就要看是不是有像今天一樣的、幾隻迷途的野獸跑到村莊的警戒範圍之內，被我們用優勢人力捕捉。

這種事情偶爾發生的話，對村莊來說毫無疑問是喜事。

但是警備隊長跟溫斯恩老師的擔憂也是其來有自，要是這樣的入侵事件頻繁發生，甚至是同時發生數起的話，那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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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讓人擔心呢。＞蘿絲老師一面帶隊跑著長跑，一面用披風上的文字跟我對話。

上劍術課的大家已經開始習慣蘿絲老師的體力訓練，已經有半數的學生可以跟上老師的腳步，而剩下半數的也不會落後太久。但能夠一邊跟老師聊天，一邊維持速度的人依舊只有我和艾薇而已。

「蘿絲老師一個人住在小屋裡，也要小心才好。」我出言叮嚀。艾薇則是看著我，露出難能可貴的淡淡笑容，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笑容讓我很火大。

我原本打算直接開口詢問蘿絲老師是否對自己無法開口說話的狀況有甚麼眉目，但不知為何，一看到蘿絲老師之後，這個打算就自然而然地被我吞到肚子裡去。

＜謝謝囉，不過我也沒甚麼肉，我想那些野獸應該是不會對我有甚麼興趣的啦。＞蘿絲老師自我解嘲，身為活鎧甲的她何止是沒有肉，簡直就是沒有肉。

「誰說的，說不定森林裡有那種專門吃鐵的野獸啊，像甚麼『吃鐵獸』之類的，會趁妳在睡覺的時候把妳的手指像薯條一樣、啪嘰啪嘰的吃掉。」自從我們跟蘿絲老師漸漸熟起來之後，也開始會跟她開玩笑了。

＜嗚嗚嗚，不要啦，不要吃我的手指啦。＞蘿絲老師用手擺出・゜・(PД`q｡)・゜・的動作，假哭起來。






就在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時，我們一貫的目的地：採栗人涼亭就在眼前不遠處了。

但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寒意從我心頭湧上，正當我四處張望，想知道這股不安感從何而來時，蘿絲老師已停下了腳步。她高舉右手，示意後方的所有人不要再跑。

而她的面孔卻完全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前方。

我朝向她視線的方向望去，看著採栗人涼亭旁不遠處的一個小樹叢，此刻距離還很遠，我必須瞇著眼才能仔細看清楚。但當我看清楚之後，才大大的吃了一驚。







雖然現在僅僅只能看見遠處的一個小點，但那個豔紅的色澤，絕對是土野鬥雞的雞冠。

而在幾秒之後，包括艾薇在內的幾名同學也發現了那些土野鬥雞，大夥鬧哄哄的，語氣中帶著七分興奮與三分懼怕。

＜我上吧，你們待在原地，不要走動。＞蘿絲老師言簡意賅，拔出腰間的細劍，腳步自然地往前走去，就好像只是去對街買幾個橘子一樣。

我親眼目睹過蘿絲老師一擊殺熊的實力，相信幾隻土野鬥雞不會是她的對手，心中雖然還是有一點不安，但我並沒有不自量力的湊上前去找麻煩，只是聽從蘿絲老師的吩咐，警戒著四周。







「別忙，蘿絲。」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們背後傳來，已經走了一小段路的蘿絲老師也停下腳步。

那個穿著連身斗篷的銀髮男孩又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背後，不過這次他手上並沒有那一籃熱騰騰的甜甜圈。

「那幾隻薄皮嫩雞就交給我吧，我有想問問牠們的事情。」銀髮小男孩幾個跳步，居然就瞬間趕上了蘿絲老師。

蘿絲老師還來不及回話，那銀髮男孩就已經跳到了鬥雞們所在的草叢前，只見他不知道做了甚麼，草叢裡的土野鬥雞便『咯咯咯』的棄巢而逃，頭也不回的跑進了森林深處，而他也隨之追了進去，一下子就沒了蹤跡。







不知為何，自從銀髮男孩出聲並現身之後，我身後那些原本因為鬥雞的出現而興奮異常的同學們便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只是茫茫然的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討論，開口也是有氣無力，像是要睡著一樣。

上次銀髮男孩突然出現在訓練校中，打岔進我、哈維與艾薇跟溫斯恩老師的討論時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只是上次是好像所有人都沒看到這個顯眼非常的銀髮男孩，這次則是像是所有人都累成狗一樣。

不受影響的好像只有我跟艾薇，我們兩人面面相覷，看著收劍回鞘的蘿絲老師慢慢走回我們這邊。








「蘿絲老師，那位是？」艾薇直接詢問了她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

＜喔，那是卓古拉堡主啊。＞蘿絲老師一派輕鬆的回答，只見艾薇微微抬了抬眉毛，只有跟她熟識的我才能知道，那已經是她最最最吃驚的表情了。

想必她也沒辦法想像的到，號稱活了一萬年的吸血鬼領主，卓古拉堡主，居然只是個小小的、可愛的銀髮男孩吧。







「那...大家怎麼都一臉像是要睡著一樣？」我回頭看看同學們，有幾個已經開始回神，搖著腦袋、揉著眼睛，一臉大夢初醒的感覺。

＜卓卓不喜歡引人注目，所以他要是出現在人前，就會像這樣催眠大家，放心吧，沒有甚麼後遺症。＞蘿絲老師回答。

卓卓是甚麼鬼啊？我把這句話吞進肚子裡，只是點了點頭。

＜嗯，雖然來了段臨時插曲，但是事情也已經解決了，那麼就繼續跑吧！我們快到囉！＞蘿絲老師拍了拍自己的手，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即使是剛剛還昏昏沉沉的同學聽到這個聲音也都回過神來了。








見蘿絲老師又重新領頭跑起，我也趕緊跟上腳步，但我的視線卻怎麼樣都離不開那不久前還藏著土野鬥雞的樹叢。








在我心裡縈繞不去的，是溫斯恩老師與警備隊長那一段憂心忡忡的短短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