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她是活鎧甲 - 第十一章「雷雨」

事後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基於甚麼理由才跑向蘿絲老師家的。

我就只是一直跑著，懷裡還小心翼翼的捧著順路從樹下取來的那兩盆花。

披在我頭上的斗篷幾乎沒能擋到甚麼風雨，雨水從花的邊緣滑落，形成一粒一粒晶瑩的珠，落在我的身後。

雨勢越來越大，甚至遠處還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我的步伐越來越快，到了最後，我幾乎是飛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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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了一會，我便看到了蘿絲老師的家。

我放慢速度，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因為激烈運動而猛烈跳動著；冰冷的雨水滑過我的身軀，在我的體溫下變成蒸騰的熱氣。

在雨中的木屋顯得朦朦朧朧，清澈的雨水從屋簷上流下，形成一道小小又長長的瀑布。

我沒想太多，一個箭步就跨上了木屋的雨遮之內，即使斗篷做過防水處理，依然不敵如此的豪雨，掛在我身上顯得笨重不堪，於是我將斗篷取了下來，甩了甩水後，掛在木屋的欄杆之上。

「蘿絲老師，我是布倫，妳在家嗎？」我調整著因跑步而急促的呼吸，從門外喊著蘿絲老師。

接著我敲了敲門，並盡量試著讓自己的敲門頻率不會過快。

才剛敲兩下門，我就發現門並沒有鎖上，受到敲擊的木門發出嘎吱的聲響，緩緩地往屋內開啟。

「蘿絲老師，妳在嗎？我是布倫啊。」我沒再敲門，而是從微微敞開的、門的縫隙喊道。

但是，並沒有人回應。

我深呼吸了幾口，然後抓了抓因雨水而溼透的頭。

接著咬緊牙關，推開了門。

蘿絲老師的房子是獵戶小屋改建的，比起一般家庭的住宅小的多，只簡單地分成兩個大隔間。

第一個隔間是客廳，原本是獵戶們原本用來取暖跟整備裝備的地方。

房間正中央有個方形的地爐，地爐上吊著個鍋子，鍋內甚麼都沒有，畢竟這兒唯一的住戶是不用飲食的。

而在地爐不遠處有個大圓桌，圓桌旁有幾個用鋸斷的原木做成的粗曠椅子，這原本是獵戶們用來整備工具跟裝備時使用的，現在也直接被蘿絲老師繼承下來。

另一個隔間是起居室，起居室的門就在客廳的末端。

我脫下鞋子，並試著把自己弄得乾一些，但是徒勞無功，我只能一邊滴著水一邊進屋。

屋內很靜，像是沒人一樣。即使唯一的光源僅來自於窗外的陰天，但客廳沒甚麼可以藏人的地方，於是我直接穿過去，敲了敲起居室的門。

「．．．蘿絲老師？」

回應我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我進去了喔。」我推開起居室的門。

我沒花多少力氣就找到了蘿絲老師，那具無所畏懼的、陽光的女用鎧甲，此時正雙手抱膝，無助的蹲坐在床側的角落。

她把自己的斗篷取了下來，披在自己的頭上，讓它整個遮蓋頭盔跟肩部，她是如此的寂靜，我幾乎要以為她已不在這個世界上。

「．．．蘿絲老師？妳、妳還好嗎？」我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又停了下來，雨水從我的指尖一滴滴落下，在她面前的地板形成一個個小小圓圓的水漬。

不知道是我的呼喊、我那伸出的手、還是那小小圓圓的水漬起了作用，蘿絲老師極為緩慢的抬起頭來，那頭盔內依然空洞，但我幾乎要被那空洞的視線給灼傷。

「．．．」蘿絲老師似乎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即使她看著我，似乎也沒認出我來。

突然，一道驚雷打在離木屋不遠的地方，隨著閃光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蘿絲老師又縮了回去，抱著膝蓋的雙手緊緊的摀著自己的雙耳。

我心口一熱，硬是擠進原本就很擠的床側，坐在蘿絲老師的身旁，即使是被雷聲嚇得不輕的蘿絲老師，也沒能無視我這突如其來的粗暴舉動，她側著頭，看著我。

我還沒想好要說甚麼，雷光又從窗外閃爍起來，蘿絲老師反射性的摀著自己的雙耳。

正當我跟蘿絲老師肩併肩靠在一塊，還在猶豫要怎麼辦的時候。

一個低低的聲音從我旁邊傳來。

是一陣又一陣、吸鼻子的聲音；從蘿絲老師的頭盔裡傳來的。

我幾乎是反射性的，做了一件連事後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過大膽的舉動。

我伸手攬向蘿絲老師的肩膀，然後有點強硬地讓她把頭靠在我肩上。

庫庫、妮娜跟灰灰不怕打雷，但要是他們怕打雷的話，我或許會抱著他們，一面輕輕地拍著他們的背，一面輕輕地安撫他們吧。

我不方便抱著蘿絲老師，所以我只能選一個類似的方式。

盔甲的冰冷從我的右手跟肩頭傳來，但那股冰冷很快就消失了；我不太能確定我的體溫依然如此的高，是因為剛剛的奔跑實在太過激烈，還是其他的緣故。

事後想想，我覺得是其他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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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何時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還維持著攬著蘿絲老師肩頭的姿勢。

雨已經停了，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穿透，看樣子像是快要日落了。

我轉頭看向蘿絲老師。

很巧的是，她也同時抬起頭看向我。

我們就這樣互望了一秒，然後幾乎像是觸電一般彈了開來。

我狼狽的從很擠的床側跳了出來，而蘿絲老師則是手忙腳亂的擺弄著原本蓋在自己頭上的斗篷，我毫無意義的拍了拍自己的身體，原本被雨淋濕的衣服現在半乾半濕，而蘿絲老師則是不知道要拿那個斗篷怎麼辦，於是在幾秒鐘之後她把斗篷折的方方正正，輕輕地放在床鋪上。

我看了看那塊斗篷，然後看了看蘿絲老師。

蘿絲老師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那塊斗篷。

「那個，嘿，我。」我尷尬的笑，眼角的餘光看到不知何時被我擱置在一旁的兩盆花，我趕緊彎身把它們捧了起來。

「我、我是來送花的，啊不是．．．這兩盆花是送妳的。」

蘿絲老師趁我在拿花的時候，不知從哪裡掏出了那熟悉的手帕，有點羞澀地把它拎在胸前，但手帕上沒有任何文字；她可能也還在想要說些甚麼吧。

過了幾秒，那娟秀的字體才出現在手帕上。

＜謝謝你，布倫，我很高興。＞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跟蘿絲老師告別，又是怎麼回到家的了。

直到我當天在自己的床上入睡之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句手帕上的回應；到底是指那兩盆被雨水打濕的花，還是其他的事情。

我試著閉上雙眼，讓自己不要想這麼多，但當我一閉上雙眼，蘿絲老師那略帶羞澀的肢體語言、跟那塊被拎在胸前的手帕，卻像是烙印一般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一整晚都沒闔眼。